台灣沒市場？看看韓國爵士音樂節是如何吸引廣大年輕聽眾的

圖片說明：位於韓國京畿道，加平郡的「鱉島爵士音樂節」在2015年已辦至第十二屆。（圖片來源：flickr；作者：Simon Seo）

爵士樂在本地，總被視為少數菁英聽的音樂類型。這從貧窮黑人底層、酒館長出來的樂種，如今與古典樂一樣，給人套裝鼻挺、品味尊貴的印象，好像聽眾也擁有高端的消費力。弔詭地實情卻是，每年由兩廳院或台中市政府文化局舉辦的大型戶外爵士音樂節，陣容雖是國際等級，可仍不敢收費，連五十元清潔費都不敢收。

公務機關消消預算，賺賺名聲隨意，倒是與會的樂評、樂迷恐怕也對國內市場沒有太大信心，只能祈禱這般燒錢真能燒出幾個，突然愛上爵士樂的人，多一個算一個。可在消費力之外，更現實的狀況是，爵士樂被視為成人在聽的、老人在聽的。眼看近年台灣音樂節遍地開花，狀似花繁葉茂，能吸引廣大年輕人的品種仍以搖滾與民謠風格為主。聽爵士樂的年輕人？嗯......他大概有副老靈魂。

爵士音樂節吸引廣大的年輕人買票來聽，聽起來好像天方夜譚，可在韓國京畿道，加平郡的「鱉島爵士音樂節」（Jarasum International Jazz Festival）卻辦到了。這為期三天的爵士音樂節不僅吸引了 20 至 25 萬人到場，2015 年第十二屆更有 88% 的聽眾年紀在四十歲以下，可與之相較的數據是美國羅德島洲，傳奇且資深的「新港爵士音樂節」（Newport Jazz Festival），2012 年平均有 82% 的聽眾年紀在四十五歲以上。

此外，這爵士音樂節也並不像紐奧良爵士音樂節，或著爪哇爵士音樂節一樣有找非爵士樂的流行大咖助陣，攤開 2015 年的演出名單，有美國的融合爵士樂團 Spyro Gyra，有巴西的爵士吉他手 Badi Assad，有來自非洲喀麥隆的 Richard Bona 以及俄羅斯的 Igor Butman。且如同本地影展有「焦點導演」，他們也有「焦點主題國」。2015 年邀請了不少德國爵士樂人；韓國本地的樂手、樂團更沒少。試問這些角色搬來台灣，有多少人會買單？

圖片說明：鱉島爵士音樂節，2015年有88%的聽眾年紀在四十歲以下。（圖片來源：flickr；作者：Simon Seo）

交融著國際與在地，聆聽門檻有低有高的爵士樂與世界音樂，任何曾於灰髮人潮中參加各地爵士音樂節的資深樂迷，來到鱉島爵士音樂節，恐怕都會以為自己走錯時空，以為搖擺時代（swing era）還沒結束。美國爵士樂評人米歇爾‧默瑟（Michelle Mercer）在 2015 年受邀到現場即深受震撼，並開始調查分析韓國——這既非爵士樂發源地，甚至在八Ｏ年代前，因為威權政府的統治而與爵士樂潮流斷連的國家——能夠有這麼「成功」的爵士音樂節的原因。

米歇爾在 NPR 的〈韓國爵士音樂節如何找到年輕又廣大的聽眾〉一文中訪問到鱉島爵士音樂節的策展人尹左真（In Jae-jin）。從 2004 年，由當地政府出資初辦，該爵士音樂節逐漸改成政府補助、企業贊助、售票各三分之一的資金運作模式，並且搭著韓國戶外露營熱潮，在北漢江沖刷堆積而成的鱉島（Jarasum）做出口碑。2014 年，爵士音樂節被韓國文化體育觀光部評選為年度優質慶典後人氣暴增，根據韓國觀光公社所寫的簡介，他們也配合當地，販售加平郡的特產紅酒，帶動當地的經濟發展。

有官方支持、加持，並有官方的宣傳機構替國內音樂節撰寫外文資料，甚至附上交通方式，是台灣仍未見到的。可這並非鱉島爵士音樂節成功吸引年輕人的根本原因。聽來或許有些衝突，但尹左真的宣傳策略，是把「音樂」在末端的：「從最初開始，我們的慶典就主打自然、朋友和家人，休息以及放鬆，而較少強調音樂。」點開他們 2015 年的音樂節預告片，演出名單巧妙地出現在房屋、貨車、船隻、地圖與書本上，而不是演出者的現場表演片段串接。戶外生活的情境體驗才是重點。

「我試著讓觀眾做一點夢，」尹左真向米歇爾解釋預告片的意義，「他們只是想花個一兩天，和親朋好友有個非常舒服的假期，或許還有一些音樂。」當然，這樣做法吸引到的未必是深度樂迷。米歇爾現場採訪的聽眾，有完全不記得自己喜歡哪位表演者的演出，純粹來體驗氛圍的，也有在光譜另一端，非常熱愛爵士樂， 奉 Michel Petrucciani 為偶像的樂迷。有意思的是，加平郡那夥兒 20 歲初頭的役男身著迷彩，放假也來玩。他們告訴米歇爾，這是他們生平第一次聽到現場演出的爵士樂。
2012 年參加了鱉島爵士音樂節的美國吉他手 John Scofield 認為，這些年輕聽眾來這聽爵士樂，就像參加了搖滾演唱會一樣興奮。韓國爵士月刊《Jazzpeople》的總編輯金光賢（Kim Gwang-hyun）向米歇爾分析，爵士樂能被韓國的年輕樂迷接受，可能是因為它在八Ｏ年代末，民主化之後才與搖滾一併被介紹引進。因此爵士樂並不被當作是被搖滾樂取代的「舊音樂」，加上當時的爵士樂也被大量用在電視與電影的通俗作品當中，人們沒那麼陌生，所以有讓更多人喜歡的可能。

不過，鱉島爵士音樂節的商業成功，有可能生產出更多爵士樂迷嗎？這些聽眾露完營，會回去買唱片或著到首爾的爵士俱樂部裡聽歌嗎？金光賢認為，現代人在忙碌的狀態下，只花茶餘飯後的時間參與一年一次的爵士音樂節，是不太可能成為認真的爵士聽眾的。「對於年輕的韓國人來說，這是全新的體驗，從很多方面來說它也夠成功，」金光賢說，「但我必須坦言，僅憑一個音樂節是不可能改變所有事情的。個人的聆聽深度以及對音樂知識的渴望更為關鍵。」

也許爵士音樂節相當火熱，可音樂節之外的爵士樂場景仍舊冷冷清清，長期的教育養成才可能有穩定的爵士聽眾存在。可對策展人尹左真而言，「大部分的聽眾根本沒多少機會接觸爵士樂，但在我的音樂節裡，他們有機會聽到，或許還因此發現爵士樂蠻不賴的也說不定。」這想法與在台灣，試圖活絡爵士聆聽場景的人相去不遠，只不過韓國能販售三天 90,000 韓元（約新台幣 2,500 元）的門票，而我們還在辦免費活動，冒著寵壞消費者脾胃的風險「推廣」。

或許，鱉島爵士音樂節是一個可參照的作法，在台灣的爵士樂聽眾越來越「高齡化」的當下，讓它能是一個吸引年輕人的潮玩意兒，一個周末和家人相處的清爽享受。即使他們邊野餐邊聽，搬沙發來聽又何妨？

圖片說明：只要能讓聽眾貼近爵士樂，即使他們邊野餐邊聽，搬沙發來聽又何妨？（圖片來源：flickr；作者：Simon Seo）

【鱉島爵士音樂節 Jarasum International Jazz Festival 簡介】

每年十月一連舉辦三天的鱉島國際爵士音樂節，為韓國最具代表性的爵士音樂節。慶典在加平郡的鱉島與加平邑一帶的 10 個大型舞臺上展開精彩演出，因來自世界各國的頂級爵士音樂家與秀麗的自然環境而聲名遠播。過去的音樂節共計邀請了來自 41 個國家、535 組爵士音樂家造訪，國際交流相當頻繁，且每年都進行「焦點主題國」專案，選定不同的主題國集中介紹，透過與該國大使館或文化院緊密的關係成功舉辦活動。

鱉島爵士音樂節官網
鱉島爵士音樂節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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