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文人名家的居所!走進殷海光故居,飛燕牌煉乳擺桌上的原因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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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到台北,有空我常會去永康街,不是為了那門前總是排著長龍的小籠包名店,而是那裡有我喜歡的老字號牛肉麵,也有外層焦脆內層酥軟的路邊攤蔥抓餅,更有地道台菜做得十分出色的小店。但就是沒想過,從這裡再走遠些,走過青田街,去到溫州街,原來殷海光的故居,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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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田街一帶,在日據時代是臺北帝國大學(即後來的臺大)教授的宿舍群,房子建得很有和風,且四周綠樹成蔭,充滿書卷氣。如今這裡很多古舊的日式平房,已經改建為食肆和茶室。但唯獨殷海光這故居,卻保持原貌,雖然他死後,太太夏君璐女士在1971年離開了這傷心地,前往美國定居,但之後住進來者,仍刻意維持原先模樣,因此保存良好,後來更被台北市政府列為古蹟,妥為保存,並開放給世人參觀,以供大家憑弔和重溫那段台灣先輩爭取自由民主的歷史。
殷海光於1949年隨國民政府從大陸遷台,起初擔任《中央日報》主筆,後來其辛辣社論觸怒了當局,被迫離開,轉到臺灣大學哲學系任教,與此同時,他並沒有放棄筆耕,也為反對派雜誌《自由中國》撰寫政論文章,在一個專制以及白色恐怖的年代,以筆鋒來對抗強權;以自由主義思想來批判思想箝制,啟蒙了無數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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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因為如此,樹大招風,惹來不少惡毒攻擊,甚至罵他從事「煽動顛覆」(那就是今天香港人常常聽到的四個字),遭國民黨政府步步打壓,先是作品成了禁書,之後是停止其國家補助金,到了1966年,因為政治壓力,臺大也不再續聘,美國哈佛大學邀他前往研究中國近代思想,他也不獲允許出境;但就算留在台灣,知名美國學者海耶克(即《到奴役之路》一書的作者)訪台,政府也禁止殷與之晤談。殷的生活起居受到嚴密監視,讓他感到窒息。在重重身心折磨之下,殷患上胃癌,於1969年病逝,時年還未到50歲。
文章千古事,今天台灣已經民主化,過往很多冤案也遭平反,歷史終於還了昔日的「煽動顛覆者」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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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的故居是一座日式木屋,四周被樹木和草地所包圍,綠意盎然。藍色屋子設有窗台,以便他倚窗沉思,而沉思正是他的嗜好。
未進屋內,會先看到屋外的庭院,當中設有水池、排水溝,和假山。據夏女士透露,三者都是由丈夫親手所建。水池由殷親手挖成,這是他的泡湯池,也是女兒的游泳池;至於挖掘水池和水溝而得來的土石堆,他就用來堆成了一座假山,山上設有桌椅,那裡不單是他讀書之處,也是他跟學生和朋友,品嚐咖啡、談論時事、切磋學問的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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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女士更透露,排水溝和假山,殷都為它們取了名字,稱為「愚公河」和「孤鳳山」。取名「愚公」和「孤鳳」,我相信或多或少,都有殷在艱困中明志之意,不錯,意志堅定和安於孤獨,都是知識分子在艱困時,所展現的高尚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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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殷一生致力學術研究和寫作,屋內除了書桌之外,其餘每個角落都擠滿各式各樣書本,沒有多餘傢俬、電器和擺設。如今進入屋內,空間已經騰出來擺放展覽設施,傢俬也只有寥寥幾件,包括他太太的一台裁縫車,以及幾張舊椅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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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裁縫車旁放了幾罐飛燕牌煉乳,究竟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原來,不同於民國初年,文人學者都喜歡茗茶,殷海光卻是個西化知識分子,嗜飲的是咖啡,這也反映了西方文化對他的一份影響。另外,他也喜歡煉乳,據說平日只要一拿到稿費,他總會去買煉乳來喝,我想這也是在苦日子裡,一份難能可貴的甜美和奢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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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值得細看的,卻是屋內展覽殷的各份珍貴手稿,如他親筆書寫的〈我被迫離開台灣大學的經過〉,以及他所作的那首著名新詩〈燈蛾〉(見圖11)等。
殷海光那種「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精神,最能體現在〈燈蛾〉這首詩上:
"只為貫徹畢生的願望,
毅然地奮力撲向火光。
千百次迴旋也不覺疲憊。
是光明激起了無窮力量?
直至火花燃去了翅膀,
倒下了,也不悲傷。
掙扎中,還再三叮嚀同伴,
一定要撲向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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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如今北風凜冽,政治氣氛蕭颯,殷海光故居裡的愚公、孤鳳,與燈蛾,或許是我們可給自己的一點撫慰。
歷史終有一天會還「煽動顛覆者」一個公道。
離開時,見到庭園水溝裡,有一朵綻放的荷花,我相信這也頗能代表殷海光先生的精神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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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內容出自《大人們的居所:打開歷史名人家門,看見古今故事》。由時報出版授權轉載並同意修訂標題。
作者 | 蔡子強
責任編輯 | 林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