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部落、海洋──回歸初心的綠色之旅
事隔多年後回想,2020年應是充滿顛覆與反思的一年。自2019年末COVID-19疫情爆發,許多原以為理所當然的事,一夕之間變得遙不可及。壓抑近半年無法出國的民眾,就像掀開蒸籠的水氣,讓台灣各地陸續出現「報復性旅遊」的景況。
不少旅客直呼各大景點人滿為患,往往趁興而去,才發現服務品質低落。面對缺乏統整、破壞環境的失控局面,看在一些經營地方的業者眼裡,也備感委屈,擔憂顧客們會因一次不好的旅遊經驗,毀壞了他們長期努力的苦心。仔細想想,既然觀光業又被稱為「無煙囪工業」,那麼,一種對於人地友善,提供深度體驗的旅遊方式,是否真的存在呢?
或許,目前花蓮縣政府推動的「低碳旅遊」,會是一種不錯的解法。低碳旅遊,就字面而言,指的是能兼顧降低碳排放量的旅遊方式。而花蓮縣環保局以電動公共巴士、電動機車租賃、自行車路線等低碳運具,串聯起數條低碳景點,讓旅人以一種親近自然的方法,貼近花蓮的山林、海洋與人文。
花蓮近年來善用其山林、海洋特色,推出低碳旅遊景點。圖片來源:許凱鈞攝影
親近山林,和解共生
在低碳示範景點當中,位在中央山脈與海岸山脈之間的大農大富平地森林,是花東縱谷中的一顆翠綠寶石。這個全台首座平地森林,總占地面積1,250公頃,相當於48座大安森林公園。在過去,台糖公司在大農、大富兩座農場,種植甘蔗製糖。後來因為糖業沒落,配合政府綠色造林政策,便與林務局合作,在這一大片甘蔗田上陸續栽種20多種台灣原生植物。而今20多年過去,超過百萬株低海拔樹種,將田地綿延成一片茂密樹海。
一看到大農大富一望無盡的綠地、森林,再怎麼糾結的心情也會為之開闊吧!原為外地人的張國政,因為愛上這片美景而長住於此,擔任林務局花蓮林管處志工,並鄰近社區志工一起經營維護這個偌大園區。漫步在沿途種滿了杜英、楓香、香楓等樹木的步道,偶爾蟬聲、鳥叫、蛙鳴傳來,張國政說,這裡春有花海、夏有夜螢、秋冬楓紅,四季皆有不同光景。在志工老師的引導下,旅客一行人可以在這裡進行抱樹、拾葉、識木等森林療癒,輕輕躺臥在林間,或是跨上單車,穿梭於一條又一條步道,拂去生活裡的塵埃。
在專業老師的引導下,可於大農大富平地森林進行森林療癒體驗。圖片來源:許凱鈞攝影
假如你嚮往森林的話,在花蓮壽豐鄉的怡園渡假村頗值得一訪,因為這是一座為「老樹」而蓋的渡假村。怡園渡假村在花蓮已成立20多年,占地13公頃面積,裡頭收容了3千餘棵老樹。渡假村的經營者陳勝德、陳義豐父子,原本從事養殖業。眼見因都市開發,許多老樹被怪手連根拔起,隨意棄置,不忍之下遂轉型為旅宿業,兩人奔走全台搶救樹木。如今茄苳、雀榕、大葉欖仁等綠樹成蔭,開枝散葉,還打造出生態池培育特有種水生動植物。怡園渡假村目前為花蓮縣第一座民營環教設施場所,假日常見親子家庭來這裡住宿,貼近自然。這樣默默耕耘,也讓這間渡假村於今年9月,打敗國內外眾多大企業,掄下「第七屆國家環境教育特優獎」。
怡園渡假村收留了3千多棵無家可歸的老樹。圖片來源:許凱鈞攝影
深入部落,學習獵人智慧
花東的原住民文化,每年吸引許多中外旅客造訪。然而,要不是透過縣府推薦,我想應該蠻多旅客會錯過位在豐濱鄉的海岸咖啡。這座莊園宛如幽谷百合,隱身在產業道路之中。這裡的豐富部落,為一阿美族部落,族語又稱為丁子漏(Tingalaw),意指水源清澈之地。
之所以種植咖啡,頭目女兒許清娟說,起因於她的父親許永哲愛喝咖啡,因而嘗試種植咖啡樹,慢慢地在花蓮富源、豐濱種植了4甲地。經海風日日吹拂的咖啡豆,喝起來帶一點海鹽風味,層次豐富。也因採用自然農法栽種,因此產量稀少,一開始僅供自家品嘗,少量提供給附近小農收購。長年在台北工作的她,請了育嬰假回到花蓮家中,趁著閒暇時間,便為父親的咖啡成立「海岸咖啡」品牌。
跟著導覽老師的腳步,向上走到可以俯瞰整座豐富部落與大海的咖啡工寮,沿途認識樹木、野菜,聆聽部落故事。歸鄉的阿美族青年,教我們以炭火烘烤咖啡豆,現場手沖咖啡給在場的旅人品味。肚子餓了,就帶大家到戶外布置好的雅緻餐桌,吃著部落媽媽準備的在地食材料理:初次見到的輪胎苦瓜,是阿美族常見的食材,味苦而可以降火氣;擺盤媲美法式餐廳的櫻桃鴨佐飛魚醬,肉質鮮嫩;有機南瓜焗烤,味道香甜卻不膩口;還有老頭目不斷我們斟滿冰甜的小米酒。接受部落如此細心款待,讓人發自內心感恩、滿足。
於豐富部落可以體驗親手烘烤咖啡豆,必須不停翻滾以免豆子烤焦。圖片來源:許凱鈞攝影
從可以看見大海的台11線,一路北上,經過著名的豐濱天空步道、親不知海上古道,大約25分鐘的車程,即抵達布農族的高山部落,這裡的高山森林基地擁有連外國人都慕名而來的獵人體驗。
一走進高山森林基地,遠方傳來迎賓鼓聲,讓人彷彿走入時光隧道。煙霧飄渺的森林裡,基地共同創辦人馬中原(小馬),腰配彎刀,為遠道而來的客人,訴說祖父如何躲避日人迫害,越過中央山脈,走到海岸山脈拓墾家園。小馬原是一名出外工作的職業軍人,由於眼見部落耆老凋零,因此決定返鄉創立高山森林基地,延續傳統文化,也為家鄉青年找尋出路。
與小馬同為創辦人的徐堅璽,本身為臨床心理師,在基地帶領攀樹體驗。參與學員在經過安全解說之後,於教練的指導下開始攀爬老樹。專注地發揮五感,感知樹木的紋理、枝蔓,運用自己的雙手、雙腳,還有核心肌群的力量,慢慢地從平地的視野,升向樹上鳥兒一般的高度。活動最後,教練還會分給學員一些天然肥料,讓大家為方才緊密貼近的老樹施肥,感謝樹木滋養了生命與心靈。
既然身為獵人的後裔,高山森林基地設計了一系列獵人體驗課程,包含射箭、模擬殺山豬、辨識地盤等知識。教練說,打獵往往會引發征服的快感,因此獵人課程要教的與其說是技術,倒不如說是與自然共生的倫理:例如在幼獸身邊的野獸不殺、需以尊敬而謹慎的心態,減少獵物痛苦……,體現出一種人與自然共生共榮的哲學。此外,他們會帶領學員追尋獵人的足跡,登上秘境「勇氣石」,一覽一望無際的山脈森林,以及太平洋美景,讓不愉快的情緒,消散在風中,重新找出對生命的期待。
踏上高山森林基地的勇氣石,一望有「百萬海景」美稱的景致,令人忘卻煩惱。圖片來源:許凱鈞攝影
海島子民,鯨豚伴隨悠游
花蓮擁有得天獨厚的地形,除了被高山圍繞、一旁太平洋為斷層深海域,再加之黑潮洋流經過,使得這裡吸引了全世界近1/3種鯨豚聚集。晴朗的天氣,乘上賞鯨船向外海馳聘,花蓮鯨世界的棟哥向旅客介紹,在花蓮看到鯨豚的機率高達98%,常見的種類有:抹香鯨、虎鯨、長吻飛旋海豚、弗氏海豚等。
船家說,鯨豚跟人類很像,擁有相當的好奇心。牠們圍繞在賞鯨船的四周觀察,發出聲波定位,一次又一次距離越來越靠近。我們常在影片裡看到鯨豚旋轉飛越的畫面,常常是鯨豚為了引起異性青睞,故而飛躍海平面,濺灑出驚人的水花。「仔細看看海面上有沒有噴出白白的水氣。」船家叮嚀,聽聞像抹香鯨等大型鯨魚,在深海閉氣60分鐘後,浮出水面換氣的那一刻,就會噴出大量的水量,形成霧狀的噴泉。我們四望遼闊的大海,期待著鯨豚們的下落。可惜,因為遠在菲律賓那裡有個颱風,連帶影響到花蓮的風浪,造成海上有許多細碎的浪花,讓搜尋鯨豚困難許多。讓我們這趟體驗旅程無功而返,否則出海3小時通常可以看到上百隻鯨豚呢,只能把期待留待下回了。
花蓮海洋由於身處斷層深海域與黑潮經過,故常有鯨豚聚集於此。圖片來源:鯨世界賞鯨提供。
花蓮關於海洋的低碳體驗,還有七星潭青創團隊「洄遊吧 FISH BAR」的食魚教育。洄游吧創辦人黃紋綺因為外公在七星潭經營定置漁場,從小熟稔於大海。自中山大學海洋環境及工程學系畢業後,她眼見漁業資源逐漸缺乏,台灣人雖愛吃魚,卻較少關注魚食的來源與環境,遂而建立起這個品牌。
過去逛菜市場的時候,消費者多半只關心魚新不新鮮,有沒有當令,卻少了解這些魚是如何被補撈上岸,在過程當中,有沒有破壞海洋生態或是過度補捉。進入洄游吧,我們得以從餐桌上的那條魚,回溯到魚的生長環境,還有捕撈過程。他們會先以趣味的圖卡、影片,圖解魚類外觀、習性,並在親子實體活動中,讓大小朋友以五感,親手觸摸魚齒、魚鰭,並且一嘗新鮮烹調的在地魚獲。
洄遊吧以食魚教育及永續海洋為核心,拉近人與海洋的關係,提倡珍惜海洋資源。圖片來源:許凱鈞攝影
善待自然,自然將回以豐富的饋贈
過去旅行,常會在意交通、住宿、餐食是否合乎預算?以及到達當下,能否留下什麼難得回憶。隨著近年環保意識抬頭,我們開始會意識到每回消費,無形中都是對於地球的一次投票,決定我們想留下什麼樣的環境給後代。透過低碳旅遊,藉由搭乘大眾運輸、共乘,或是盡量選擇產地直送、減去多餘包裝的消費方式,我們不僅能體驗到旅行的快樂,也為自然環境的永續盡了一份心力。
特別是實際走入山林、深入部落、擁抱海洋,被大自然的美所驚嘆之後,心裡油然會浮現出一股崇敬之情。閒暇時,不妨實際走訪花蓮,來一趟回歸初心的綠色之旅吧!
花蓮低碳旅遊影片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