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居:2013 高雄國際貨櫃藝術節
圖文提供/田園城市文化志業,編輯/何?融(何熊貝)
「2013高雄國際貨櫃藝術節」以人作為貨櫃的尺度依據,開啟「可以居」的貨櫃空間。規格化、模組化、可移動的設計,實現兼具美感與功能的生活場域,打造貨櫃的無限可能!
本書收錄的參展單位有:提出「補芽行動」的飛迅國際有限公司、由吸菸亭發想出「聚與散」的姜樂靜建築師事務所、藉「樂高櫃」創造不同空間組合的黃宜清建築師事務所、強調綠建築思維的林志峰建築師事務所,以及擅長活化老建築的曠日蔡佩烜室內裝修工作室。還有來自法國的ARKHENSPACES,在城市縫隙中以貨櫃安頓自我;日本的藤本壯介建築設計事務所,則打破內外分界,釋放貨櫃的內在空間;荷蘭的麥肯諾建築師事務所,以衛武營藝術文化中心為主體,提出「移動劇院」及「聲學地景」。「2013高雄國際貨櫃藝術節」挑戰了建築的框架,讓貨櫃連結生活與創意,實踐「生活設計.貨櫃建築」理念。
帶有國際藝術雙年展性質的「高雄國際貨櫃藝術節」,從2001年舉辦至今已是第7屆。高雄過去曾作為全球最繁盛的貨櫃吞吐港,因此貨櫃帶有其發跡過程的象徵性,亦是形塑高雄城市文史形象的一種元素。21世紀之後,積極轉型的高雄市透過設計節等相關文化活動,清楚地為自己從工商業邁向文創產業的發展方針做出識別與行銷。這樣的文化戰略,不僅展現了後工業都市的高雄找尋新出路的積極企圖心,也體現了城市經營策略的典範移轉,亦即從工業/生產的身分邁向藝術、居住與人文之角色扮演的高雄。誠如主辦單位所宣誓的,「2013高雄國際貨櫃藝術節」開始介入貨櫃的實用領域,肩負的任務不再如同往年著重於促進國際文化交流、提升城市形象與能見度、建立當代藝術發聲平台,秉持的態度也非短暫的歡度文化節慶,而試圖從兼具務實與夢想的角度來切入人類棲居的未來性這個迫切的課題。
本屆參展者最令筆者矚目的,是同時邀請來了三組都在台灣進行著大型公共工程的實力派建築事務所的作家。其中包括了曾經贏得「遠東建築獎/921校園重建特別獎」的台灣之光姜樂靜,與日本的當代建築王者、目前在台灣有許多建築案正在進行中的建築師藤本壯介,以及來自荷蘭台敷特、高雄衛武營藝術文化中心的設計團隊、以象徵著建造之樂趣為名的麥肯諾(Mecanoo)。
在此,筆者試著從日本重量級建築評論家五十嵐太郎教授所著的《關於現代建築的16章》一書所提及的範疇,包括「全體/部分」、「透明性與映照性」、「媒體」、「場所與景觀」、「地景」等關鍵字,作為討論這些名家作品的切入點。
日本建築師藤本壯介近年的作品極具爆炸性,因此在日本境內外皆掀起了一陣藤本建築風潮。除了在2011年底以漂浮在300公尺高空的美麗之島的概念,贏得台灣塔國際競圖首獎,開始於全球展露頭角之外,也陸續透過其前衛作品──如同棲息居住在一棵樹下般的空間「House NA」(2012)、猶如漫步在雲端般之立體建築地景的倫敦蛇形藝廊戶外展館Serpentine Pavilion(2013),以及在日本千葉縣郊區的一間宛如為原野所圍繞的公共廁所等建築,不斷刷新人們對於建築的認知。藤本壯介除了維持其一貫從空間本質來思考建築的特殊設計操作取徑之外,其建築形式在近年也出現一個可視的特徵,也就是「多」(many many many)。這樣的特徵,可能與藤本傾向將建築整體視為「由單一元素的聚集來構成」的思維有關。所以「many many many」是我閱讀藤本本次參展作品的起點,並針對全體/部份,探視他在建築操作中所擅長的狀態之構築。
我們可以發現,相較於參展的其他建築師或設計師創作空間的傾向──將貨櫃視為最原始的單元,再透過形變與質變的操作手法,將複數單元加以拼貼與組裝──藤本的做法更令我耳目一新。擅長本質式思考的他檢視貨櫃的內與外,並重新定義貨櫃這個習於被視為基本單元的整體。他大膽地將貨櫃作進一步的切片,切割成更多細小的單元。
這樣的動作動搖了貨櫃本身堅固與僵硬的形態:清晰而明確的內外性格隨之瓦解,內在空間也被徹底釋放出來。原本作為單一整體的貨櫃單元,搖身一變化身成一個個連續性排列、宛如門型構架的單元。在其流動式的延展配置之下,外部彷彿被置入了貨櫃牆體之間,而重新組織出有別於作為容器的貨櫃,化身為人們可以穿梭其內外之間的空間與流動場域;其長成蜿蜒伸展、夾雜著貨櫃切片之架構與虛體縫隙的廊道空間。這讓我想起位於京都伏見稻荷神社外的千本鳥居。那是由無數個紅色鳥居所構成、帶有連結與穿梭性格的線性虛體空間;那是神聖領域與世俗領域的「之間」,同時也是界定聖俗兩個領域之間的結界。或許藤本在無意識中巧妙地透露出其身為日本人的血統,以及一份存在於其潛意識當中的歷史記憶。
對於姜樂靜建築師印象最深刻的當然是她獲得第三屆遠東建築獎「921校園重建特別獎──傑出獎」的潭南國小。主要是在於其對於輕構築的鋼構系統及其它具有地域性特質之材料的靈活運用與搭配。而空間架構上也走出了過去校園建築那種僵硬而具階級式的集權式空間,反而透過適當的釋放而使得這些新校園得以回歸當地人文、族群的特色,建立出清楚的自明性。
在2013年台日校園建築聯展時,姜樂靜曾公開表示她受CAt(小?一浩 + 赤松佳珠子)的影響極大,因此對於空間設計同樣也著重於活動的誘發與空間氣氛品質的營造,有意識地創造出空間的開放性與其可供多元使用的性格。這樣的取徑除了與CAt建築中的「黑與白」空間理論具有高度的共鳴之外,也可以從姜式近年新作品中,看到對於建築流體向度(光/風/空間/溫度等等)與社會人文議題上的關注。
回到本展作品中的討論,可以發現姜樂靜與陳子豪建築師同樣捨棄了將貨櫃作為空間單元進行拼裝達成空間衍生的作法,而採取單體突破的取徑,做出對於抽菸者這個日漸淪為都市生活中之弱勢族群/團體所能夠暫時停留、享受從菸癮解脫的臨時居所。善用貨櫃的機動性與經濟性,創造出離散配置於戶外展場的喫菸節點,將貨櫃立起進行改造、猶如高聳煙囪的喫菸亭命名為「聚與散」。這裡的「聚」指的是「引天光以保溫」;而「散」則意味著「流通風以除晦」,因此或可把這個作品視為某種次文化的「環境舒緩裝置」或「展場空間場域的呼吸調節器」,同時也能把它看成是一個對於淪為都市邊緣地帶所作出的關照。
由於在遠處就能望見這個如同冒著煙的六米高煙囪的貨櫃抽菸亭,因此具有清楚的媒體性格,向市民大眾宣告其存在感。除了在底部做出一個折板作為該建築媒體的主要集散區域,並將頂部開口作為引入天光與空氣流通及煙霧的排放之外,貨櫃內部四周牆面則貼上鏡面的材質,創造出極具視覺震撼性的空間質感,原本狹小的空間在映照與反射的作用下,宛如化身為一個由癮君子的聚集下所構成的小宇宙。這讓我想起從前藤森照信老師在課堂上所提到的:「西洋的文明是透過超大尺度的教堂建築來敬仰神;而日本則置身於極度狹小的茶室中窺視宇宙。」姜樂靜與陳子豪在這個作品中的貢獻,毫無疑問地就是為這群逐漸凋零、淪為次文化的抽菸小眾們提供了一個可以駐足、可以在雲霧的繚繞之間冥想、沈思、靜默的場所以及即時性的樂園。
「建築應該帶給人們幸福。」這是姜樂靜一貫的信念。她進一步指出:「建築,不應只是遮風蔽雨的場所,也不應只有一種形式與材質,應該隨著地理環境、氣候、使用者、目的(公共或私人)等等作為友善設計的應變準則。」這個小巧玲瓏的貨櫃喫菸亭,無疑具現了這個堪稱為建築人本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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