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桑布伊：文化沒有優劣，物種沒有階級

圖片說明：桑布伊曾以專輯《dalan》拿下最佳原住民語歌手獎（攝影：羅元成）

「啊，那是芭樂葉。」他隨手摘下一片葉，手心搓揉後，也請我們試著聞聞。雖然採訪結束後就即將返鄉，但身為台北這座城市的異鄉人，對於聲音、菸味都非常敏感，路邊的不起眼的葉子，也讓桑布伊聞到家鄉的味道，都市對於他來說就是現代獵場，依然沒有忘記身為獵人的本能，「從家裡踏出來，就是要想怎麼回家。」

睽違四年，多了金曲獎加持的卑南族歌手，最近發行第二張個人專輯《椏幹》，白底專輯封面相較於首張同名專輯的整面黑，設計師陳世川借用色彩，使彼此有了全然的對比。但，歌手對於土地的強烈情感依然不變，「黑色是力量，白色是能量。」桑布伊用輕鬆的方式跟我們解釋，「第一張就比較謹慎一點，因為有傳統的歌曲，所以編曲上就不能去破壞原有的東西，甚至要提升古老歌曲的能量。」

《Yaangad 椏幹》：關於人、土地、宇宙的新作

「這張專輯因為是我的創作，想像的東西非常的自由，所以比較沒有什麼壓力，我們嘗試了各樣的編曲。」桑布伊拋開第一張的挫折與困惑，新作進行地更為順利。

《椏幹》從籌備到推出大概花了半年的時間，開場曲〈椏幹〉是最先完成的作品，來自於與布拉瑞揚舞團所創作的劇目，歌聲與舞蹈的結合，探索著土地與環境的關聯，桑布伊憶起這段合作，「剛開始他也沒有什麼想法，我們就互相討論聊天，看他要做什麼樣的作品，之後就開始相互磨合，並發展成舞蹈作品。」

圖片說明：部落抗爭多時的「悍衛祖靈拒絕遷葬」已暫告一個段落，但各部落仍有其它問題需要被關注（攝影：羅元成）

「椏幹」在卑南語是生命的意思，寓意著生命之紮根，開展與開闊，桑布伊用族語吟唱著無字面意義的虛詞，藉由聲音的表情傳達情感。「土地啊，泥土啊，水。」桑布伊在創作時始終想像著這些大自然元素，人、土地、宇宙是專輯的核心概念，曲目之間彼此相呼應，從〈Yaangad 椏幹〉探索著生命開始；〈Kumuda 怎麼了〉省思著環境變化；〈Verelruwan 森谷地〉讚美這塊土地；〈Na 'emaalrup 獵人〉關於分享的精神；〈Kianum 求祢垂憐〉用謙卑的心面對萬物。

老搭檔、硬底樂手相互助陣

這次專輯除了快認識 20 年的老搭檔陳主惠，還有黃中岳、吳政君、甯子達、聶琳……等人的助陣，桑布伊跟這些硬底子樂手都是非常好的朋友，他會事先表達歌曲創作的理念，先透過哼唱，「再調整成比較完整的曲，之後再討論怎麼樣去編曲。」

「《椏幹》這張專輯一直嘗試不一樣的編曲，當然我也一直在所謂的卑南式音階裡面去創作。」專輯另收錄了 EDM 的版本〈Na milu'em 生命的力量〉，洪子龍重新編曲打造，比起只用合成器鋪陳的〈椏幹〉，更多了電子節拍的律動感、放克風味的貝斯，成果也讓桑布伊感到驚喜。除了原住民、西洋音樂元素，編曲也加入了月琴、廟會的鼓，「主要呈現台灣這塊土地每一個種族的平等，以及相互的尊重，團結在一起。」

圖片說明：桑布伊：「從家裡踏出來，就是要想怎麼回家。」（攝影：羅元成）

桑布伊希望透過音樂作品，能讓大家努力去捍衛生存的權利，利益衝突能夠少一點，「那些財團的開發，變成有錢人才能去享受的事情，我覺得這個不是信仰或大地要給我們的生活方式，環境應該是彼此去分享的，不是特定某些人才能取得。」之前部落抗爭多時的「悍衛祖靈拒絕遷葬」已暫告一個段落，也因為這個事件讓部落年輕人更為團結，「我們在這塊土地紮根非常深，如果腳可以埋在土地裡的話，我們就是樹啊，我們拔不掉的！」

沒有語言，沒有文化

「人生的路上一定有很多挫折去考驗，不要害怕受傷，去讓自己接受所有的打擊，之後這些東西會成為經驗，經驗累積起來就智慧，智慧再累積就是你的實力了。」桑布伊更年輕一點時，即加入「飛魚雲豹音樂工團」，跟著陳明仁、雲力思、陳主惠等人，復興著原住民文化運動，也曾自己騎機車載音箱在街頭演唱，甚至還被警察開罰單。不過自從獲得金曲獎後，越來越多人聽見他的歌聲，去年更受邀參與「熱帶雨林音樂節」，受到來自世界各地的音樂人讚賞。

但，桑布伊對於物質生活的要求仍相當簡單，錄製專輯也並非全是商業考量，依然堅持著母語創作。雖然，他並不認為聽音樂一定要聽懂歌手的語言，卻特別強調語言與文化的關聯性，「語言離不開土地，土地也離不開語言，當失去土地，失去原住民語言的時候，我們跟別人沒什麼兩樣。」

我們相聚一起 我們團聚一起 a i a i ye yo nelra

我們牽手舞蹈 我們歌唱起來 ——〈Sadeku na senan溫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