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中][專欄] 臥虎藏龍蛋包飯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愛蛋包飯。好幾年前還未搬來日本時，偶然看了一部日劇叫《午餐女王》，講的就是以蛋包飯餐館為背景的故事。受到日劇的影響，恰好那一年到東京玩，只要看見賣蛋包飯的地方就要進去一嘗，記錄下了不少美味（或地雷店）的口袋名單。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我身邊喜歡蛋包飯的朋友們，接下來的幾年也因此受到了庇蔭。往後每一年來東京，就算沒去過的餐廳還有一籮筐，怎麼樣還是會保留一餐胃的空間給蛋包飯。

從前對所謂日式蛋包飯的印象，大概就是西門町的美觀園賣的茄汁蛋包飯吧。那時候台北還沒有那麼多日本料理店，也沒有跨海直營的各式專門店。去西門町逛街時，想吃蛋包飯就會到美觀園。美觀園的蛋包飯是很傳統的口感，蛋皮薄，邊緣煎得有點焦，不是現在流行的半熟蛋煎法，切開了還會流出蛋液的那種類型。說是蛋包飯，但其實蛋皮只是為飯鋪了張薄毯，並不是真的把飯給緊緊擁抱起來。在蛋包飯旁，還會放上幾片如今想來不知所以然的脆瓜。總之是已經入籍成台灣人的日式蛋包飯。

革命尚未成功，蛋包飯的世界仍是個無邊無際的宇宙。即使已經有了常去的店家，但每次翻雜誌又看見蛋包飯的照片時，還是會記下店名，提醒自己有機會要去嘗嘗。

很久以前就聽公司裡的人說過，事務所樓下那間喫茶店賣的蛋包飯很好吃。可我進進出出了三年，總沒有勇氣踏進去。原因是日本所謂的「喫茶店」很多都像是那間店一樣，空間狹小，昏昏暗暗，會去的客人總以抽著菸的老先生居多，時間像是從昭和年代被借出來似的，迷濛在煙霧中忘了歸還。

前陣子公司裡又有個女同事去吃了。我在樓梯間遇到剛吃完的她，問真的好吃嗎？她只是反問我「你喜歡蛋包飯吧？」接著露出一副既滿足又狐疑的表情。意思是：「那怎麼還不快吃吃看！」

不就是這樣嗎？靠自己很近的店家反而經常不是最常去的。總覺得就在旁邊不會跑掉嘛，隨時都能去，結果卻是一直往更遠的地方跑。

終於走進去喫茶店裡吃蛋包飯那一天，我邊吃邊懷疑這間借了光陰的店，在某個我見不到的角落，其實也跟銀座巷弄裡的高級洋食店借了大廚吧？太好吃了一點。竟然臥虎藏龍在這棟如此普通的辦公大樓下，讓人起了敬意。我想，天秤座真的不能再這樣「外貌協會」下去了。昨天下班時，發現事務所附近一間挺便宜的按摩店居然拆了招牌。才開了半年多吧，我老想著要去試試的，居然就倒了。還沒回過神來，突然一陣風揚起，我打了個顫。是今年夏天以後，第一次感覺的冷。

秋天又來了。是時候想想去年秋天一直念著要去的地方和要做的事了。在此之前，我決定明天再去樓下吃一次蛋包飯。

本文轉載自：《SENSE》張維中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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