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瑞大叔｜和歌山：生活精髓在於心底的那股幽靜力量

和歌山的神話，來自林木參天的古道、直洩而下的瀑水也來自綿延不絕的巨石，它讓簡樸也能是一種美。那種美，不若撲鼻而來的濃郁香氣，卻得以搗出記憶裡的那股氣味兒，格外熟悉也份外想念；在這，隨意撿拾靈光乍現的即逝之美，悉心妝點著旅行的模樣，而那關乎神靈的故事，也將從心開始說起......

圖片說明：遠眺青岸渡寺的朱紅色三重塔、氣勢磅?的那智瀑布以及綿延不絕的原始森林，感受大自然的力量與熊野古道的神靈之氣。圖／傑瑞大叔提供

位處紀伊半島，北臨旅遊勝地大阪府，東倚奈良縣、三重縣，南瀕太平洋的和歌山縣，「一直都不是關西的旅遊首選。」傑瑞大叔說。但所蘊涵的神秘色彩卻讓它獨具魅力。「那是個充滿傳奇故事的地方。」他邊回想邊笑了出來。走過熊野群山，繞著萬物神靈，我們從久遠開始聊起......話語之間，似乎能望見遠處的那智瀑布，如此高也那般神聖，彷彿來自天邊，隨之激起的白茫，襯著三爪烏鴉（日本人視烏鴉為「立國神獸」作為吉祥之鳥加以供奉）的叫聲，持續地述說日本的以前以前。

每年的7月盛夏，蔚為日本三大火節之一的「那智火祭」將如火如荼地如期進行。心神還來不及合一，烈火就這樣竄升了起來，只見大聲疾呼、高舉巨扇以及12根大型火炬（表示12位神靈與一年12個月之意）的隊伍穿梭於前，似火龍般的恣意舞動，朝著神聖瀑水誠心祈求，願這場火之洗禮，能使生命更加強韌。

感受祭典的狂熱，一邊看一邊聽，腳步也別停，而那本沉甸甸的古老神話，直到走上熊野古道才又翻了開來。穿過那片謎樣氤氳，眼前所見除了綠還有些許的紅。滿布苔蘚的青就這樣爬上了石階也攀上了石像，高不可測的樹木則在兩旁一次排開，一旁則佇立著身穿平安服裝的紅衣女子。畫面之神秘「難道裡面住了神靈？」。帶著滿腦疑問置身其中，跟著那點紅，或低探或仰望，都必定少不了讚嘆；讚自然萬物之神，嘆大地造物之靈，「但那都只是和歌山的寶藏之一罷了！」旅人這麼說。

圖片說明：佇立在和歌山的白崎海岸，眼見壯闊奇岩以及天海一線的落日美景。圖／傑瑞大叔提供

圖片說明：約莫40多個，長達850公尺形狀各異的橋杭岩，從山邊、海岸一直延伸至海平面上；視覺之壯觀，讓人彷彿親臨於空海大師與天邪鬼的鬥法現場。圖／傑瑞大叔提供

圖片說明：熊野古道，一條從古至今，從日本皇室貴族到庶民，一生至少要朝拜一次的神聖之路。漫步於此，盡情地沐浴在大自然的能量中，洗滌心靈的同時也重新認識自己。圖／傑瑞大叔提供

看過火舞，躍過重重火影，循著視覺殘留軌跡走向岸邊，逐一清點奇異岩石的同時，卻意外聽見濱海的鬥法奇聞。「那是一場空海(弘法)大師與天邪鬼的法力對決；從黑夜到白天，從此岸到彼岸『誰先蓋好一座橋，誰就贏了。』眼看法力高強的空海大師就要完成任務，狡猾的天邪鬼竟化身為公雞，扯著嗓子高聲鳴叫，讓空海誤以為天亮而停了下來，自己則是逃之夭夭......」故事才說完，傑瑞大叔便笑說這是每個攝影人的共同有感。「根據以往的拍攝經驗，在日出跡象顯露之前，往往就能聽見雞的鳴叫聲，於是『雞鳴等同於天亮』就成了判斷日出與否的根本之道。」而這場未比完的決鬥，留給後人的不只是莞爾一笑的古老傳說，還有綿延不絕的珍貴杭（柱）岩。他於是說：「回想當時，我也因為雜誌上的橋杭岩照片，來到了和歌山。」

說到這，你或許還是對和歌山不太熟悉，只能說它不僅孕育巨巖樹木、瀑布河川以及海蝕奇岩等自然景觀，還有最受歡迎的「非人類」列車長——也就是小玉列車的三色貓。那位頭戴高帽一臉萌樣的「貓站長」，就足以讓各國旅客為之瘋狂；也由於這些多元樣貌，才造就了和歌山獨特的朝聖價值。

跟旅行來場無止盡的戀愛
從悠遠歷史的古老傳說中起身，眼前的和歌山始終帶著純粹之眼，向過往旅人問道：「什麼才是生活？」這裡有著享譽國際的日本夕陽百選、天海一線的浦島岩洞溫泉「忘歸洞」、境內最大的大齋原鳥居以及最溫熱的人貓之情。一時之間，數不完的此生必去，就這樣通通集結在這兒了。

「從以前到現在，我一直是個貪心的人——貪戀著各種型態的美。」傑瑞大叔笑著說。他更進一步提到，每個人都喜歡美的事物，無論是美景美食、音樂電影或是藝術設計等，甚至恨不得能將所有美好收進囊中。但「美在哪裡？」卻是我們經常忽略的地方。「懂得提問，往往比直接得到答案來得重要。」既然深愛這些美，當然就必須分辨它們為什麼好？好在哪裡？如何這麼好？一旦思考到這些「為什麼」，便能尋獲其中脈絡，真正享受生活之美。傑瑞大叔語帶笑意地說：「身為一個瘋狂愛上旅行攝影的人，圖的不就是欣賞各種型態的美嗎？」

於是乎，那個從紙上描繪、文字書寫一路到手持相機並自稱大叔的男人，緩步前行的同時，眼睛卻是越看越多。「但我們始終是過客。」身為一個旅者，身旁光景總是呼嘯而過，將留下些什麼？「未來，我希望能花更長的時間待在同個國家，好讓自己體驗『活』的感覺；究竟是快樂、難過還是？」什麼季節、哪個時間點以及來這裡做些什麼，都是門博大學問。只不過要修完這學分，可沒那麼容易，它既沒有統一規範，也毫無標準答案可言，可說是最難解的申論題。「形容得貼切點，還真的像是與旅行來場無止盡的戀愛般。」他這樣說。

圖片說明：山林環繞著一畦水田，莊嚴鳥居座落於此， 猶如一幅畫般的充滿詩意。高約33.9公尺的大齋原鳥居，被譽為日本境內最大的鳥居。圖／傑瑞大叔提供

圖片說明：炙熱的熊熊火焰裡，堆滿了眾人的心願，它於是轟的一聲燒了起來，惹的滿室熱氣。圖／傑瑞大叔提供

圖片說明：和歌山電鐵的貴志川線，原先是條面臨停駛的鐵路，卻因為一隻三色貓小玉（たま）的出現，使得該鐵路再次受到矚目，同時也帶動當地旅遊潮。圖／傑瑞大叔提供

圖片說明：乘坐首班船，穿過一片白茫霧氣，讚嘆峭壁聳立、巨岩奇石之?峽美景的同時，巧遇了水鳥振翅而起的瞬間。圖／傑瑞大叔提供

你在想什麼 你想拍什麼
如今，藝術早被視為一種社會雕塑的展現方式，不再侷限於「看得見的造型物」，而是「人類的觀念生成」。那攝影呢？對此，傑瑞大叔則認為：「面對難以忘懷的景象，身為一個攝影人常會想盡辦法拍到心目中的美照，但對某些人來說，就只是『感受當下』；同樣是生命，面對相同美景，一是透過機械，一個卻是透過感官......」如同相機，也不該只是個冰冷工具，反倒是旅程中共享美景的夥伴。「不要只是趕著潮流打卡按讚，回過頭來該重視的其實是『你到底想要拍什麼？』如此單純的一件事。」唯有持續思考，才能發現視覺以外的美學價值。

然而，每 一次旅程，都將是全新（心）的發現。「我們不能單方面用個人風格，來凌駕拍攝對象。對我而言，旅行的『過程』往往比『結果』來得重要。」即是那般捉摸不定的隨機感，才叫人難以抗拒，更不用說還因此染上旅行的癮。那麼，視線或是腳步僅能向前嗎？「誰說的！」偏要轉向的大叔，不僅沒暈頭甚至發現了更多。只能說習慣被時間綁架的我們，一旦踏入便不自覺地被加以規範。「當多數人都將相機對焦同一方向時，我反倒會朝完全相反的方向拍去。」只能說角度變了，看見的視野也將不再相同。

猶如楊德昌電影《一一》中的小男孩所說：「大人們為什麼只看得到前面，卻看不到後面？」單純的想法，卻讓男孩開始拿起父親的相機，拍攝起人的背面。說到底，只是一個簡單的論點，卻涵蓋了許多生命中需要找尋與自問自答的思維——你自己看不到背後，所以我拍?你看；而我們，都曾經是那個孩子不是嗎？

聽故事的旅人 在故事中的旅人
「我最喜歡聽故事了，尤其是旅行的故事。」眼前的男人這麼說。生活節奏急了，那旅行的步調就慢一些吧，留點時間來聽個故事。於是，那個關於神靈的傳說將繼續說下去......說著說著，他彷彿又飛到了高野山頂，與空海大師一同俯瞰整個和歌山景，享受山靈之氣沁入於心的快感。「真的是太美了！難怪空海大師會落腳於此。」傑瑞大叔說。

此外，他也是個愛做功課的旅人，針對每個國家的風土民情、傳說故事都興致盎然。「到訪不同國家，就得拍出屬於當地的味道。」怎麼辦到的？「唯有了解，才能讓自己更加深入。」因為深刻體會，才讓照片不再只是單一停格的畫面，而是一種「即視感」；即將發生，持續探索——故事，還沒說完。

一趟旅程，從出發、過程到結束，如同起承轉合的故事鋪陳形式，每個事件的發生都有它存在的獨特意義。「我通常不會預設立場，因為想拍的與所見的往往都不同，我所在乎的是『當下』的真實感受。」旅行的魅力，就猶如乘坐海龜遊覽海底龍宮的浦島太郎傳說，總讓人不自覺地忘卻時間的流逝，等到回過神才驚覺早已經過。於是，我們將學會了「珍惜」；珍惜每次的發現，珍惜每次的錯過。因為錯過，才讓人再三回味不是嗎？「下次再去吧！」約定好了。

帶著自己去旅行
炙熱的熊熊火焰裡，堆滿了眾人的心願，它於是轟的一聲燒了起來，惹的滿室熱氣。「那是我參與過最特別的火祭。」他說。自高野山的宿方中甦醒，與穿著袈裟的外國僧侶一同誦經，耳聽英文版的祝福話語，寫下的願望，將乘著陣陣白煙飄散至宇宙......所代表的不僅僅是一種儀式，而是溝通的方式；與自然萬物的的溝通，同時也是與自己的心靈溝通。這般對話，之於旅行、攝影亦或生活，都是不可或缺的過程。

有人說，旅行讓人回味的不外乎是與熟悉的人們，進入陌生環境的過程；然後在那過程，又與陌生人們進入熟悉的狀態。然而，經過了無數旅程，他早已停不下來，他說：「攝影，是萬物探究的源頭。」為了這個源頭，他帶著相機一路從陌生走入熟悉，又從熟悉走向陌生，持續地在時間交疊之處尋找著。他相信，只有真正理解自身的影像脈絡，才能透過攝影的媒介，描繪出個人對外在世界的感官經驗。「因為攝影，讓我更了解自己。」傑瑞大叔說。

於是，他從自己出發，行經世界文化的激盪時空，任由意料之外來撞擊自己；那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自由。「自由了，心就空了，感官也就開了。」霎那間，你將發現以往所見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將不再；既有形體這件事，將不再是你所感的唯一。至於未來，他笑笑地說：「繼續走遍世界，紀錄世界以及探訪世界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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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 │酸鼻子（黃湘芩）酸鼻子專欄 https://solomo.xinmedia.com/SPZ
※ 欣旅遊編按：[膠卷記事：傑瑞大叔Ｘ和歌山] 專題，是《欣旅遊》 4/5月號授權，不得轉載。2016年 4月5日出刊！全台7-11、全家、誠品、金石堂、博客來均售，想了解更多請按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