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說明：阿旖陀第26號石窟裡的佛塔

撰文、攝影 / 黃恩宇

無論以何種方式旅行，也無論在何地旅行，參訪宗教建築應是不少人們的旅行重點之一。在這些宗教建築，我們有機會深刻體會當地的歷史文化與信仰傳統，並得以在匆促行程中稍獲安詳的片刻。宗教建築迷人的地方不只是建築本身，也在於這些建築內所發生的各種宗教儀式，這些儀式帶領我們超越建築的物質層次，讓我們至一個非物質的神聖世界。

圖片說明：阿旖陀第26號石窟裡的剖面圖與平面圖

印度有著豐富的宗教文化，也因此有著多采多姿的宗教建築和神聖空間，雖然這些宗教的信仰體系與終極關懷有不小的差異，但它們卻共同擁有一種相同的儀式—「順時針繞行儀式」。此儀式的梵文名稱為pradakshina，意指「朝右行走」。在印度傳統中，右邊代表尊貴的方位，當以順時針方向繞行某個對象時，就是表達對它們的尊敬。在印度的宗教建築空間中，我不們難發現各種供人們繞行的對象，如佛塔（stupa）、印度教或耆那教神廟中的至聖室（garbha griha）、個別的神龕、某根柱子或樹。

圖片說明：在Hathee_Singh耆那教神廟裡進行順時針繞行儀式的男子

在印度中北部桑奇佛塔（Sanchi Stupas，3^rd C. BCE），以及印度中部的阿旖陀佛教石窟群（Ajanta Caves，2^nd C. BCE – 7^th C. CE），都可見到供朝聖者順時針繞行的佛塔與行進空間。在印度西北部艾哈邁達巴德（Ahmedabad）的Hathee Singh耆那教神廟裡，亦可見到人們以順時針方向進行著繞行儀式。在德里的Shri Lakshmi Narain印度教神廟裡，人們除了順時針繞行著至聖室之外，也順時針繞行著廟宇庭院中的一根柱子，這根柱子上有許多象徵各方位與星體的神祇。此順時針繞行的儀式甚至以城市的尺度展現，如在印度教的聖城瓦拉納西（Varanasi），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人到此地朝聖，而朝聖的儀式之一，就是順時針繞行整個城市。

圖片說明：在Shri_Lakshmi_Narain印度教神廟裡順時針繞行柱子的男子

此順時針繞行的儀式，甚至傳播至印度周邊的地區。如在斯里蘭卡首都可倫坡附近的卡蘭尼亞（Kelaniya）佛寺，信眾會拿著成滿鮮花的水盆，一邊祈禱，一邊順時針方向繞行寺院中的古老菩提樹，繞行了十數圈之後，才將鮮花獻給菩提樹下的佛陀。此外，有些信眾會拿著小火燭，順時鐘繞行寺院的另一座佛塔。

圖片說明：19世紀提供給至瓦拉納西朝聖者順時針繞行城市的地圖

西元前8-9世紀成書的印度史詩摩訶婆羅多（Mahabharata，8^th-9^th C. BCE）裡即記載了這個古老的儀式。其提到Indraprastha國王Yudhishthira分別向兵法大師Drona、大祭司Kripa與Madra王國統治者Shalya行順時針繞行之禮，這意味著他們是備受尊敬的對象。此外，史詩中還提到另一段重要的文字：「太陽、月亮與眾星，還有風，永遠向右繞著彌廬山（Mount Meru）。山上開著神聖的花果，遍布金碧輝煌的宮殿。」此彌廬山亦即漢傳佛教中的須彌山（Mount Sumeru），在印度的宇宙觀中，彌廬山乃眾神的居所，也是世界及宇宙最穩定的中心，眾天體順時針繞行彌廬山，則是北半球人們對於天體的觀察；太陽由東方升起，中午時行至南方，最後由西邊落下。

圖片說明：斯里蘭卡Kelaniya佛寺裡捧花順時針繞行佛像的女子

由此我們可以清楚得知，順時針繞行的信眾再現了永恆移動的太陽及其他天體，而被繞行的對象則再現了永恆存在的宇宙中心，而宗教空間與順時針繞行儀式則共同再現了完美的宇宙及宇宙中的永恆秩序。這個儀式顯然比印度現有的所有宗教與宗教建築更為古老，其意義更超越了這些宗教之間的觀念差異。

圖片說明：斯里蘭卡Kelaniya佛寺裡捧燭火順時針繞行佛塔的男子

當我們有機會去拜訪這些宗教建築時，不妨跟著當地的信眾、僧侶與朝聖者，安安靜靜地跟隨他們進行順時針繞行的儀式，雖然我們不見得要和他們有相同的信仰，但我們可像他們一樣，用謙卑與虔敬的心，試想自己是太陽、月亮與眾星，繞行整著宇宙，感受這個宇宙的偉大與它的永恆秩序。

==========
【Profile】

黃恩宇
畢業於成大建築系（1995）、成大建築研究所歷史與理論組（1997）、荷蘭萊頓大學（Leiden University）藝術史系比較世界建築學博士。曾任職建築師事務所（1999~2004）與《台灣建築報導雜誌》專欄作者（2002~2008）。現為黃恩宇建築師事務所負責人、台北科技大學兼任講師及實踐大學兼任講師。

【延伸閱讀】

看教堂，辨方位
 荷蘭船屋的飄浮人生

順時針繞行與永恆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