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建築－後記/你
By 欣建築2018/09/25
與印度人溝通的方式；蘇瑞卿後記/你
『啪！』的一聲，那巴掌就落在你的臉上，在齋浦爾的街頭，你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身著骯髒的舊衣服，推著維生的板輪車，一路推著，等輪子轉速加快後，雙手撐著把手，讓身體略微騰空、雙腳就像凌波微步那般地輕盈，這樣半推半玩著，來不及煞車，就這樣一角撞到一個穿著襯衫的中年男子，他不悅地轉身、就賞你一巴掌，你不知是被打習慣，還是被嚇傻了，表情無辜地還頂他幾句話，讓他腦羞成怒衝向你，在我這個外國人身旁，還要揍你個幾拳。
你太傻了，忘了自己的階層。
剛到首都德里的第一天，我還處在驚魂未定的狀態，寬廣的城市街頭，雖然有紅綠燈，但是卡車、公車、機車、牛車、嘟嘟車、人卻都混在一起了，這是旅行者口耳相傳的大魔王。雖然，我已早在下午就抵達這裡，不安地在街頭尋找著住宿的地方，在你的旅館裡，我們都會同看過了房間設備、檢視過門鎖後，在櫃檯辦理著入住手續，順勢就把談好的500盧比交給了你，接著感覺為何護照影印那麼久，你說傳真機有些故障可能要再帶出門，我察覺你似乎有些不老實，趕緊要回護照、並表示不入住了，離開後，在擁擠的月亮市集街頭繼續尋找，一瞬間驚覺?該死，剛剛旅館的錢沒拿回來?，回頭再向你詢問該退還的錢，你卻一附無賴狀說『你剛剛沒拿錢給我?』，『你?這?個?騙?子！』吼出這句話之後，我就義憤離去了。
長途巴士站；蘇瑞卿在阿罕德巴德，我在路邊的樹下畫著不知明的房子，你好奇跑出來看，那是你主人的房子，你是受僱的傭人，才十幾來歲，幫他們打掃家裡賺生活費，接著吆和著同伴來看我這個東方臉孔，我們一邊聊著一邊畫著，有一個稍微豐腴的女孩子，很有禮貌的指著畫繪本說?畫的真好??之後就離去，一旁見狀的你們咯咯的笑說『ㄟ 她喜歡你耶?』，『喔，不，這胖女孩比較適合你?』我說，瘦骨如材的你故意露出驚恐的表情（麥考利克金），接著你們趁勢問我說是否結婚了，我回答沒有，接著故弄懸疑說『但是有同時交4個女朋友』，你們先是沉默，然後露出驚訝崇拜的誇張表情（麥考利克金）、響起一片羨慕的掌聲，我才板起臉說『這是開玩笑的啦????』你意外，以為看似正經的外國人，其實也說著下流的冷笑話。就著樣，你和同伴們趁著主人不注意，偷偷著和我在這裡打屁，身旁的他，是幫你主人開車的，與你來自同一個遠方的城市，與你一樣，都沒辦法選擇奴隸的生活與命運。
在BRT的車站裡，你是售票員，沒有正式的制服，我們因為每天在同一個車站進出而結識，行車的路線多也複雜，你擔心我坐錯車，總是在正確的車班來時提醒著，然後還特別跟熟識的司機交代、到站的時候要特別告知我。我們都英文程度都不高，意外的都能溝通聊天，你得意地秀出手機上女友的照片，還跟她熱線時，說你認識了個外國朋友，幾天後，要離開這個城市的時候，我過去跟你打了聲招呼，我們如常地握了手告別。再見了，我的朋友，也許這輩子我們在地球上不同角落，碰面的機率近乎於0，但我旅程中，都是靠你們這些人在罩我的！
每天，走在阿格拉的大道上，騎著人力車的你總是撘訕喊著『10盧比！10盧比！非常便宜??』，幾次下來，你知道我總是走路著、根本不會搭你的車，但我們還是邊走著邊寒喧著，接著再握手熱情地暫別。其實，我知道，你身上看似乾淨的衣服，是在下班後找水井洗滌的，半夜至清晨之際，你是包裹著好幾條的布，睡在你自己的人力車上。
微光下的達達哈利階梯井，我在井底看著雕刻，調皮的你從三樓高的井頂丟石頭，希望得到我的注意。在階梯畫圖的時候，跟一個同為建築人的學生A君攀談成為朋友，如有附近的不良份子要靠過來打擾、驅趕或是勒索，都會被他斥責、悻悻然地離去。這時，調皮的你和其他小朋友也靠過來搗蛋，這樣我實在很難速寫，所以就讓帶頭的你拿著直線工具，協助我拉著透視線，讓你，也能參與其中。畫完之後，一直在一旁沉默的A君說要拍照，我與畫、拉著小朋友一起，調皮的小朋友突然變內向不敢靠過來，我也察覺了，A君的鏡頭畫面下，把衣著骯髒、眼神清澄但是頭髮黃垢很多的小朋友切隔開，其實我心裡明白，同一個國度下，一定有著不同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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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SEC16的加油站旁，空地上，每天早上你都會在這裡煮著奶茶（chai），小小的瓦斯爐上架著鍋子，旁邊立著折疊式的擋風版，盛著水，打開瓦斯點燃爐火，抓了一把茶葉灑進在鍋中的水上，等沸騰之後，將一塑膠袋包裝的牛奶撕開，和了進去，持著匙子攪拌後，再灑入一匙糖，嘟嘟司機駛近而來，熟練地將煮好的奶茶倒進了玻璃杯給他，那是他一日工作之前的早茶時光，我總是喜歡這樣坐在你的攤子裡，慢慢啜飲著廉價的美味、語言不通地比手畫腳聊著天，來渡過我的清晨。
你，並不富有，沒有潔白的衣裳與接送的司機，你住在廢棄木材與浪版搭建起來的…，說是家嗎？其實也是，因為你們一家人就住在一起，在路邊土地的樹下，有時也在一旁以竹材與帆布架起了小小的區域，這是你媽媽蹲著煮飯的地方，同時是洗澡、同時也是你們的起居室，比起你們小時後搭著棚帳在安全島生活，算是好多了，雖然身上時常很髒、又赤著腳，頭髮總是污垢打結，但你和其他不同階層的人一樣有雙清澄的眼球與獨特的觀察力，加上從街頭中學習而來的智慧來維繫你的生活，其實你並不貧窮、反而富有。
我，在孟買的象島的古文明石窟爬山的時候，岔了氣，接下來的幾天發著高燒，我猜測在那山上當時，不同空間的我們碰撞到了。後來回國後，你住在我的軀體裡執行我維生的工作，而我的靈魂，卻留在你的國家旅行了！
Profile
蘇瑞卿（筆名：蘇愷），1978年生，高雄人，正修工專畢業 。曾任職於黃聲遠建築師事務所、宗邁建築師事務所等。目前為麗村建設工務主任。過去曾於工作空檔期間，至新加坡、馬來西亞、香港、大陸、等地從事以建築為目地的自助參訪旅行，腦袋裡時常有著『以經歷取代學歷，以視野代替財富』這段話。
[延伸閱讀]
>走在追逐建築的路上 專題話題本
https://solomo.xinmedia.com/archi/collect/topicsview/149069
>印度建築－孟買．烏岱浦爾
https://solomo.xinmedia.com/archi/155364-juichinsu
>印度建築－多西先生的自宅．Lalbhai Dalpatbhai博物館
https://solomo.xinmedia.com/archi/155347-juichin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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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攝影：蘇瑞卿
編 輯：王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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