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化觀察 為什麼餐廳總是上冰水? 原來喝冰水讓人覺得高級?

圖片說明：張維中提供。

冬天來日本旅遊的台灣朋友，最常會問我的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麼外面都已經那麼冷了，所有的餐廳還總是只上冰水？」沒錯，在日本無論是日本的西餐廳或和食店，不管外頭是溽熱的艷陽或大雪紛飛，只要你一進餐廳入座，服務生立刻端上桌的，幾乎都是一杯加了碎冰的水。這對於台灣人習慣餐廳上熱茶，或提供常溫的白開水，實在有不小的文化差異。於是最後，我的朋友們都是讓那杯冰水站在原地發冷汗，然後從背包中拿出水壺，喝起自備的溫開水。

夏天氣候炎熱，進餐廳時先喝點冰的，這倒是可以理解。可是冬天寒流來襲，有時候東京一整天的最高氣溫都不會超過三度，好不容易走進暖呼呼的店裡，多麼希望雙手立即捧起一杯熱杯才好。

問過日本朋友這件事的原委，大多數人的回答皆是：「大概冬天的餐廳，暖氣都開得很強吧，所以其實滿熱的，就會想要喝點冰水的習慣？」其實他們也是一知半解。「那麼這習慣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習慣呢？」再追問下去，日本朋友們就會半歪著頭，皺起眉，發出「SA～」的一聲，意即「這該怎麼說呢？」一股招牌的日式尷尬表情。

後來，從日本長輩那裡聽過一種有趣的解釋。原來，現在的日本餐廳必上有碎冰的開水，跟時代背景有些關係。昭和年代初期，西風漸進，洋食逐漸在東京流行起來。相較於蕎麥拉麵店奉茶，西餐廳一上桌就給茶，似乎顯得突兀。為了區隔，就以水替代。可是，高級西餐廳只給一般的白開水太顯寒酸，不久就有銀座的西餐廳決定在開水裡加入冰塊。

要知道，當時民生經濟狀況欠佳，甚至還是家裡沒有冰箱的年代呢，所以不用錢就能喝到加了碎冰的水，對於大多數的日本人來說，就足以是一件稀奇到可以回家向左鄰右舍傳誦的事。於是乎，走進西餐廳，坐在鋪著白色餐桌巾前的椅子上一邊點菜、一邊「享受」冰開水，對當時崇洋的日本人來說，就好像踏入了「文明開化」的新階段。既然喝冰水讓人覺得高級，其他不是西餐廳的餐飲店也開始爭相模仿，不知不覺的，就演變成當今日本餐廳的特殊文化。

雖然這只是長輩們的都市傳說，但聽起來挺有幾分道理也很有趣，並且還帶出一個時代變遷的背景，我姑且也就信了。

有些和食餐廳是會上熱茶的，但即便如此，依然會很堅持要同時來杯冰水。不過，其實就算沒熱茶，你也是可以跟店員要求換一杯不加冰塊的常溫水，他們會很樂意為你更換的。

我覺得最妙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幾乎所有的餐廳上冰水時，千篇一律都是用長得差不多的透明矮玻璃杯來裝。當然這並非是有誰要求的，可是大家就是這麼自然而然的統一起來了。

自然而然的，餐廳總是上冰水；自然而然的，總用起相似的玻璃杯；自然而然的，這個社會就累積出了許多看似理所當然，卻鮮少人思考過原因的現象。

每一個習以為常的自然，都可能是來自被制約的思想。我們得隨時提醒自己，從未反思過為什麼的時候，失去的不只是一個故事，也將錯過許多新的可能性。

*本文轉載自SENSE NO.58《理想生活的條件》

圖片說明：SENSE NO.58《理想生活的條件》